召回博弈持续：大众汽车DSG变速箱 中国劫

国家质检总局官方网站上公布了一条罕见的信息——公开向全社会征集关于大众汽车DSG变速箱的故障信息。这是国家质检总局4月11日首次针对一个产品发出这样的调查。

    DSG(DirectShiftGearbox，直接换挡变速箱)是大众汽车公司最早于2002年推出的一款变速箱，有六速和七速之分。其工作原理是将两套离合器交替使用，其中一套负责1挡、3挡、5挡和倒挡的变速；另一套负责2挡、4挡和6挡的变速。当汽车正常运转挂上一个挡位时，相邻的下一个挡位也立即挂上，但对应的离合器不接合。换挡时，变速箱控制模块接合下一个离合，断开上一个离合，被断开的离合则自动换到另一挡位上以备下一次换挡。

    理论而言，这样的双离合系统，比目前汽车行业普遍采用的单离合换挡，动力传递顺滑，可以很好解决普通手动变速箱换挡时的动力中断的突兀感，也不会产生普通自动变速箱动力传递的滞后现象，还可节省燃油最高达15%。

    资料显示，大众公司采用这种技术的汽车在中国大陆市场上已销售超过50万辆。但这一理论上“完美”的技术，却让一些中国车主开车时提心吊胆。

    “(行进中)油门踩下去是空挡，车子只是靠着之前的动力滑行。”江苏的吴先生告诉财新记者，他于今年年初购买了一辆六代大众高尔夫轿车，这款车采用的正是DSG双离合变速系统。车开了不到三个月，今年3月28日，行驶过程中突然出现动力中断的故障。4S店维修人员明确告知，是汽车变速箱的问题，且不敢保证更换变速箱后不再出现同样的问题。

    通过网络，吴先生发现很多车主与他有类似遭遇——汽车脱挡、驱动突然中断、异响等等。

    据不完全统计，这样的车主数以千计。车主们要求大众公司对这些问题车进行召回——这是大众公司在北美对于类似问题广泛采用的措施，然而却未在中国实施。

    由于与大众公司协商未果，372位车主选择了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消费者权益。2012年3月12日，接受委托的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律师蒋苏华向国家质检总局提交了投诉和召回请求书。

    蒋苏华告诉财新记者，在接到请求书的当天，国家质检总局就以挂号信的形式回函称：“受理申请，开始调查。”4月11日，国家质检总局就发出公开征集关于大众汽车DSG变速箱故障信息的公告。

    双重标准质疑

    大众公司采用DSG技术的汽车，在大规模市场化不久，就开始出现问题。美国高速公路安全管理局(NHTSA)于2009年7月17日开始了针对大众汽车六速DSG的调查。

    调查显示，基于DSG的机电控制系统具有自我诊断功能和设定，如果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为了安全运行和防止系统故障组件破坏发生，DSG会进入故障模式。汽车由此可能进入“跛行回家模式”(LIMPHOMEMODE)，即汽车只能以最低要求的性能行驶；或者汽车将出现安全切断功能，导致动力中断，离合器将断开，也就是吴先生遭遇的不能挂挡的情况。

    在大众公司2009年8月20日提交给NHTSA的报告里，承认上述问题存在，共涉及16000辆大众汽车。对于造成这一故障的原因，大众汽车公司解释称，可能是有限的生产周期不足所致。

 接受调查后，大众公司宣布召回所有涉及六速DSG的车型，同时将DSG的保质期延长到10年与10万英里(约合16.1万公里)。

    不过，大众汽车的DSG双离合变速箱除了六速，还有七速的。其在中国销售的车型主要采用七速变速箱。因此，尽管在中国遭遇诸多投诉，大众公司拒绝召回DSG汽车。这被业内专家质疑为对待国际和中国客户采用双重标准。

    国家质检总局缺陷产品管理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薛庆文曾于2011年撰文指出，在六速DSG中，变速箱没有直接的“安全切断功能”，而在七速DSG中，如果系统或者离合器压力过高以及变速箱温度过高，电脑就会启动“安全切断功能”，使车辆不能行驶。薛庆文在其文章中总结称，无论是六速DSG还是七速DSG，在使用过程中都会经常出现问题，导致DSG产生安全隐患及故障的原因在于先天缺陷，以及其对运行环境的要求太过苛刻。因此这种变速箱不适合在道路拥堵的城市使用，尤其是在中国。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北京某大众汽车4S店服务顾问透露，从他得到的反馈看，“六速DSG的故障率低一些，七速DSG更容易出毛病。”

    清华大学工程开发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宋健也认为，搭载DSG变速箱的车型不适于在市区内长时间走走停停，变速箱过热问题是有待大众汽车攻克的技术难题，可考虑强制散热的技术手段。

    当然，相关专业人士也指出，DSG变速器，由于大众公司急于推出而存在一些问题，但也不能因此完全否认它仍然是相当优秀的。具有节能高效、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特点是DSG最突出优点。此外，相比传统的变速箱，DSG不仅具有高效率以及传递大转矩的能力，它还有非常良好的启动特性，既允许在极低附着系数(冰面)下平稳起步，也允许在高附着系数(土石路)的路面上以全油门起步。   
    召回博弈

    国家质检总局缺陷产品管理中心承担着产品缺陷技术调查与认定的组织管理等工作。2011年，该中心共收到汽车产品缺陷信息投诉8840例，DSG变速箱抖动、顿挫问题排在首位。

    该中心专家薛庆文告诉财新记者，早在今年3月之前，大众汽车公司与国家质检总局就曾针对DSG召开过一次会议，两名德国大众公司总部的技术人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讨论的内容则是目前存在的DSG问题是否应属召回之列。

    薛庆文说：“我们和德方也没有客气，我和他们讲，你这个东西就是水土不服，北京早晚高峰，车走走停停，加大了摩擦，产生的热无法发散，DSG就会出故障，所以这肯定是一个问题。”

    不过，大众中国集团副总裁杨美虹在3月初接受媒体采访时却表示，针对DSG投诉的故障问题，大众内部提出了三条可能性的解决方案，“对于我们来说，召回更便于工作的开展，因为流程会比现在采用售后服务简单许多。但我们上呈后，国家质检总局认为不需要通过召回的手段。”

    对于“不召回”，大众公司表述是国家质检总局认为“不需要”。而国家质检总局在今年3月15日，也就是“消费者权益日”当天，在其网站发布信息称，是大众公司自己认为现有问题不涉及车辆安全，将不采取召回措施。

 财新记者联系采访大众汽车公司，截至发稿，大众公司未予回应。

    据蒋苏华律师透露，在372位车主向国家质检总局提交请求书后，3月29日国家质检总局曾再次致函大众汽车公司，内容没有对外公布，但大众公司仍然未实施召回。于是有了4月11日国家质检总局启动调查的行为。

    不过蒋苏华也承认，由于中国相关法律制度的空白，国家质检总局目前没有比约谈大众公司更有力度的措施来解决问题。不是说消费者的呼声高就必然导致召回，国家质检总局要强制召回，必须有足够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众公司主动认识到这个问题，主动召回。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也认为，大众公司在赌中国的质检总局是否有胆量且有能力说DSG就是有问题。

    截至本刊发稿，国家质检总局对于征集到了多少故障信息，还处于保密状态。薛庆文称，下一步还要对车主反映的实际问题进行采样、取证。“车主们说有问题，国家质检总局会组织专家看是否是这个问题。这需要现场取证，用仪器测车辆和DSG的一些相关数据。”

    他表示，这样的调查过去没有做过，但他强调，国内的技术手段有能力把DSG调查清楚，确实影响行车安全的话，肯定要强制召回。